童女又说了一遍,语气不容拒绝。
“白寿弟弟,你究竟带了什么寿礼?竟然能被长寿婆婆看上?”
“是啊,得长寿婆婆青睐,寿元加身,这是天大的好事。”
白寿深知其疯病,所以并不会过多相信。
“好吧,我去见见婆婆。”
妙法莲花教的众人走到最靠近中央的几张八仙桌前。
由此可见,即便是被邀请来的“宾客”,之间亦有差距。
待所有人落位。
每人面前都摆放着一座燃尽的香炉,香灰堆里隐约有图案显现。
“子金师兄,这长寿婆婆的寿宴,当真是有趣啊。”
“长寿婆早已三堕轮回,入‘他化自在天’境,此次寿宴,定是为突破瘴壁,步初禅,晋梵众所准备,所以她自然会好生招待那些寿食。”
听得这话,也有其他青衣老者感慨:
“想我二堕轮回也不过只达夜摩天境,要入‘他化自在’,也不知是何年月了。”
“毗湿之寿章再好,也只能容纳一人,这长寿婆婆以法延寿,无数尝试下总能碰到根本。”
“唉,寿元当真是个宝贝,活了数百年,就算是条狗也能熬过来了。”
从坐下开始,这群蓝袍道人就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。
不过坐在首位的子金老人,倒是并未出言制止。
先前对于“林子白”的惩罚,或许只是为了卖个面子,周到礼数。
卯时三刻,日头高悬。
“请!”
同样的女童高呼,同样的红绸开路。
而且从女童们的态度瞧出,这一次进来的人,应当与妙法莲花教地位相等。
女童们又是一声呐喊。
可等了几分钟,依旧没有人影。
直到女童们第三次喜迎。
寥寥四人,一老翁、一老妪、两孩童。
当然,相貌奇异并非怪事。
耀日高挂在冲天槐树冠间,枝桠在门廊处投下蛛网般的阴影。
猪首溃烂,本该是口鼻的位置裂开两瓣肉膜,暗红色的牙龈间交错生长着獠牙。
当然,除了这些,他们也总算搞清楚为何女童们喊了三次,这伙人才草草入场。
四头猪体型巨大,尤其是和门廊的那些女童相比,更是一个天一个地。
或挤,或钻……这些大家伙足足耗费了半刻钟的时间,才堪堪穿过门廊。
因为即便入了宅院,这四人也根本没有从猪身上下来的意思。
所过之处,无不狼藉一片。
就这般“闹”好一会儿。
而他们停下的位置,刚好也在庭院中央。
“呵,猪人?”
“我倒是从未听说,毗卢寺何时改名叫遮卢舍了?”
“巧了,我也从没见过,有人敢对祖宗说这种话。”
古子金摇着头:
“生死可不是你说的算。”
“你确定……要在长寿婆的寿宴上说这话吗?”
老者还是面容和善,可他身下的猪却“恰合时宜”的从鼻孔喷出一道浓雾。
“我说怎么耳朵如此刺痒,原来是有虫豸骚动。”
对于这种话,古子金不为所动。
“你应该……不是长寿婆请来的吧,古熙。”
在女童带领下,白寿从侧门离开正院。
引路的红衣童女提着灯笼,烛火在白纸纱罩里明明灭灭,将她的影子扯的细长,攀着西墙斑驳的朱漆。
直到凉风掠过耳际,带来陈年檀香混着腐木的气味。
两盏纱灯悬于檐角,几滴朱红锈水,滴滴坠落,砸在铜鎏金的门环上。
“客人,婆婆在里面等你。”
倘若真是长寿婆喜爱,这“仆从”“童子”又怎能是这样的态度?
女童侧开身子,让出路来,自己则倒退着离去。
收回目光,他伸出手,搭在泛着绿痕的斑驳门环上,微微用力。
他听见房梁上黄符纸的簌簌作响;
当然,
“你,不可放行!”
我,多少岁了?
他有的是气力。
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滑落,瘫软在地。
“那些想法,究竟是哪来的?”
“那女童有问题……”
“我才十二岁!我还是个孩子,我不会想那么复杂的……”
“所以……”
“都是因为这些,我才……”
白寿猛地惊醒。
不是他们!不是他们!
即使——
“那……到底是谁呢?”
白寿靠着墙,呆愣许久。
“嗡”的一声。
他缓慢爬起,抬手覆面,抠出两颗眼珠,用潮湿的衣角擦了擦,重新塞回去。
做完这些,他才终于恢复如常。
我才十二岁。
茫然、好奇、期盼……多种孩童的神情浮现在他稚嫩的脸庞。
听着耳畔持续不断的梵音,他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。